忻州城外,密林之中,一男子正抡起大斧,费劲地劈着柴火。
如若是山野村夫倒也罢了,只是这男子面目清秀、皮肤白皙,一双眼睛格外的机灵,全然不似个苦力之人。
这不,柴没劈多少,这男子便已气喘吁吁,只能一边歇着去了。
这时,屋中走出一红衣女子,清丽脱俗,美艳不可方物,轻叱道:“这才劈几块?就累成这样,果然是花花架子不中用!”
男子似有不满欲反唇相讥,但见女子手中正拿着吃食,便不再说话,生怕惹恼了她没有饭吃。
这二人不是别人,正是苦命鸳鸯林浊与火凤凰。
自那日两人互通心意后,便在忻州城外的山林中寻了一间猎户舍弃的房子,暂且住了下来。
一来火凤凰身份敏感,现在倚马军虽已覆灭,但官军仍在缉捕余孽,还是暂且先在深山中躲一躲为好。二来火凤凰经那日山冈一役,故人尽去,也是心力憔悴,只想先修养一番,再作打算。故两人便在这里过上了你打猎来我织布的田园生活,一晃也有小半月。
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,火凤凰早已没有了当初山大王的气势,倒越来越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。
这些天,林浊白天带着她去打猎摘菜,晚上跟她捕捉流萤、飞虫,好不快活。
两人似新婚夫妇一般如胶似漆,竟是一刻也不想分开。当然,火凤凰还是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,一直不肯让林浊越雷池半步。即便是想要偶尔拉拉手,也要全看心情。
每日临睡前,火凤凰总会缠着林浊,让他讲讲“天界”的故事。可偏偏林浊此时也是愈发模糊,只能胡编乱诌、瞎说一起。只是他口才颇佳,倒也勾起了火凤凰的无限憧憬。但火凤凰不知,此刻躺在床下的林浊,最憧憬的可是床上的这副曼妙身姿。
……
美好的日子总是一天天过去,转眼已是十月,天气开始转凉,尤其是这山间更是寒味早知。
这日傍晚,火凤凰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屋内准备着吃食,今日她特意熬了一锅很浓的兔汤,再辅以一些辛香调料,香气四溢。此刻的她哪里还是什么山大王,活脱脱一个妇道人家。
这顿晚宴火凤凰是精心准备,用足了心思,待想到等下林浊那副急不可耐的馋嘴模样,火凤凰就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。可这汤已经咕噜咕噜炖开了好几回,林浊却迟迟未归,今天出去打猎的时间可真是有点长。
“即便没有什么收获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呀,看我等下不好好教训他。”火凤凰明是埋怨,可更多的还是担心。
眼见天越来越黑了,火凤凰已经连油灯都点上了,却还是不见林浊回来。
“莫非路上出了什么变故?”火凤凰心中愈发忐忑,再也坐立不住,赶忙从墙上取下外套,这就准备出去寻他。
咯吱!
忽然间,门开了。
只见林浊从门后窜了出来。只是这摸样却有几分狼狈,头发蓬蓬乱乱,还有一些枯叶穿插其间,衣服则沾满了泥土,裤腿还有些地方被划成了丝条,隐隐还能看见斑斑血迹。
火凤凰见状一阵心疼,再也不忍苛责。
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发问,林浊这双眼睛倒是贼溜得很,一眼就瞄到了那锅热气腾腾的兔汤,顿时两眼放光,大呼:“好饿!好饿!”随即,便径直跳到桌子边坐了下来。
林浊将背后的包袱放在一边,咧嘴对火凤凰笑道:“辛苦娘子了,快来一起吃呀!”
火凤凰见他嘴贫,也未答他,只是心中纳闷,这家伙出去的时候明明没有包袱,怎么会背个包袱回来?这一身脏兮兮的又是怎么一回事?只是见林浊已经在那儿大快朵颐,吃得不亦乐乎,便放弃了追问的念头,心道:“罢了,待他吃完再说吧。”
不一会儿,两人已经风卷残云,一锅兔汤吃得干干净净了。
这林浊倒也沉得住气,吃饭期间只字不提今天状况,只是连连夸赞好吃。见状,火凤凰也索性没提这茬,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
汤足饭饱,林浊接连打了两个响嗝,终于开口道:“小娘子今天这饭做得不错,想要什么爷给你打赏点。”
火凤凰听他竟然还是不提今日之事,兀自在那儿扯东扯西,实在是憋不住火气,轻叱道:“你今天到底什么回事,不说清楚今晚你就别想进屋!”
“哈哈哈!小娘子果然关心我呀,这下沉不住气了吧!”
见林浊还敢取笑自己,火凤凰把脸别到一边,佯装生气,心里却关心得紧。
“也罢也罢,不逗你玩了。”说罢,林浊将旁边的包袱拿来,小心翼翼地打了开。
火凤凰目光轻移,只见里面竟是一件火红衣裳。
林浊接着说道:“我不是寻思这几日天气转凉了嘛,你这件衣服太薄,怎能御寒呢?这不就到城里给你买了件厚点的衣裳,你试试看合不合身。”
说罢,林浊将衣服提拎起来,竟是一件火红色的小薄棉袍。
火凤凰全然没有料到林浊竟是去给自己买衣裳了。突然间,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巨大幸福感汹涌袭来,彻底将她那颗柔软芳心淹没。她只觉呼吸急促、鼻头微酸,却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澎湃心绪,冷冷问道:“那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?”
“嗨,别提了。回来的时候滑了一跤,所幸新买的衣服没事。我皮粗肉厚,不打紧。”
火凤凰听着又是一阵心疼,他自己伤成这样,最在意的却是这件衣服,怎么这么傻?不过,她又似乎猛然意识到什么,疑惑问道:“咦?你怎么会有钱去买衣裳?”
这下可是直戳林浊心窝,原来这钱是他当初准备逃跑时偷偷藏在身上的。不过这可不能让火凤凰知道,于是敷衍道:“每日打的猎物我都偷偷藏了一些起来,前几日便拿去卖了,卖的钱让绸缎店老板就着你的身形做了一套厚点的衣裳,今天是过去取的。”
原来他竟是如此有心,火凤凰听着又是泛起一阵甜蜜。但她突然意识到,这包袱里好像只有一件衣服,于是关切问道:“你怎么不也为自己做件衣裳?”
林浊心道:“总共就这点钱,还做两套,难道都做成无袖衫么?真是傻孩子!”可想归这么想,他可不敢这么回,只是道自己皮粗肉厚,现在还犯不着换衣裳,等过几天了再去绸缎庄做。
看火凤凰欲言又止的样子,林浊怕她问东问西又问出什么破绽来,于是赶紧说道:“我说凤凰妹子,衣服也买来了。爷我钱也花了,总得让我看看值不值吧。”
火凤凰被他一说,俏脸登时有些微红,接过林浊递来的衣裳,也不说话。
林浊倒是一下醒悟了过来,说道:“哦!我知道了,那我在外边等你。”说罢,转身便走了。
林浊出去后,火凤凰仔细端详着这件普普通通的红色薄棉袍。这衣服说不上精致,料子也谈不上名贵,但是摸着就是这么舒服,真是越看越喜欢。火凤凰嘴角的笑意是再也藏不住。